買文具

【父子之間】買文具

2018/11/15 06:00:10 聯合報 蔡緯賢

圖／陳佳蕙

兒子叫我幫忙去書局買綠色果汁筆，我去了，也買了，但是回來後，他說：「爸爸你也幫幫忙，你買回來的是果凍筆，不是果汁筆！」「啊？果凍筆和果汁筆不一樣啊？」我只好再跑一趟書局，這回直接問老闆，總不會再買錯了吧！

回程路上，我不禁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一段趣事。

我在嘉義鄉下念小學，一個年級有兩班，一班約三十人。級任老師特別偏愛三個成績好的學生，所以注音、演講和珠算等比賽也都是這三個人輪流去參加（如果是在今日，大概就要被其他家長抗議了）。至於作文比賽，老師自然也是指派這三位同學練習寫作文，但不是寫在作業簿裡，而是寫在稿紙上。

得不好意思地坦承，我就是那三位「好學生」之一。那年我小學三年級，完全不知道什麼是「稿紙」，我問了同學，他們也不知道，所以我去問「目鏡仔」堂哥，因為我認為戴眼鏡的人都很有學問，可惜堂哥給我的回答非常含糊，我還是聽不懂什麼是「稿紙」，我猜他應該也不知道吧？

我的父母是養蚵的漁民，他們也不知道。村子裡沒有文具店，最近的文具店在十公里外的朴子鎮，店裡一定有賣，但是老爸要出海養蚵，也沒人可以幫我買。不知道另外兩位同學的爸爸會不會去幫他們買？

「稿紙」到底長什麼樣子？作文又為什麼要寫在「稿紙」上面？年幼的我對「稿紙」產生各種幻想，說真的，根本就是胡思亂想，最後我下了一個結論──覺得「稿紙」應該就是一種很厚的紙，畢竟在台語裡，「厚」這個字的讀音就是「ㄍㄠˇ」嘛！

隔天，我把作文交了出去，同時看見班上另外兩位好學生的「正常作品」，那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做了一件可能是我這輩子做過最蠢的事──我把作文寫在包裝貨物的瓦楞紙上（這很厚吧！）。作文的內容是什麼？我完全記不得了，我只記得鉛筆寫在瓦楞紙上的字跡一點都不清楚。

「果汁筆買回來了。」我像是完成了重要的任務，冀望兒子有所表示，沒想到他把我為他買文具視為理所當然之事，還好我的心理建設夠強，並沒有玻璃心掉滿地。其實現代的父母大多抱著奉獻犧牲的精神來「侍奉」兒女，想想，至少我不用出海去，文具店也很近，這樣就釋懷多了。